三条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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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阳师】穿越到平安京以后(22)

·晴明x我 乙女向

·8700+爆字数大章,四周年快乐


22.


相较于西岸正面战场的火热朝天,京都城内意外地风平浪静。王宫贵胄们有条不紊地组织着大大小小的作战会议,在神使的帮助下制定出细致入微的计划。京都及边境地区的阴阳寮已不动神色地进行着大战的准备,一切看起来都游刃有余。

 

皇宫内殿外的朱红走廊上,男人盯着手中确定下来的最终方案,眉间的神色愈发绷紧,攥在手心的纸张甚至被捏出了不浅的折痕。

 

早在他被急诏回京都时,源氏就已经上报了八岐大蛇的异动,要求京都方做好最坏的准备。他在心中规划了好几种方案——京都驻守阴阳寮的实力雄厚,算上源氏的家底,加上镇墓兽从神器那里汲取的力量,这场硬仗或许能够探得一条不那么惨烈的路子。

 

不仅如此,在他刚离开西城没两天,樱花妖和源氏就前脚后脚带来了那丫头答应了源赖光只身前往大江山和谈的消息。说实话,虽然他早有预料这人根本不会好好遵守‘不要离开源氏驻地’的承诺,但这过于冒险的行动也让他在听得消息的瞬间额上青筋直跳。

 

不过,凭他对她的了解,她应该不会仅仅停留在拖住那些鬼这一层面,恐怕还有更进一步的主意……再加上这个编外要素的话,京都此次虽谈不上十拿九稳,多少会有周旋的余地。

 

——因此,这份最终作战计划就更加令人费解,甚至可以说是不可理喻。

 

“……晴明大人?”

 

也正是站在走廊里出神的这么一小会儿,同样刚刚结束作战会议的贺茂家主恰巧从相反的方向走来。对于这位前家主一手教导出的得意弟子,年轻人丝毫不敢怠慢,规规矩矩地行礼,却发现对方似乎并没有察觉到他的存在。

 

“——失礼了,贺茂大人,我方才在思考一些事情。”白发的男人很快调整好自己的失态,回到那副波澜不惊的壳子里。对方瞥到他手中的纸张,一下子了然他走神的原因,露出一个无奈的苦笑:“非常抱歉,我资历尚浅,凭我一己之力很难推翻族老们的决定。我跟您一样,认为其实有更加温和的法子。”

 

年轻人叹了口气,目光越过重重宫宇,投向深处禁地:“贺茂家一向行事保守,此次又获得了神使大人的支持,难免会获得殿上人的青睐。”

 

话及至此,他反而转过身来劝慰一言不发的男人:“大人不必自责,既然身为阴阳师,我们早就有为京都献上一切的觉悟。毕竟……大多数人的安宁总是建立在少部分人的牺牲之上,不是么?”

 

“是呢。”似乎被他这番话打动,名震京都的大阴阳师将纸张收回袖中,一如往常地一寸寸展开手中折扇,“此番于贺茂大人而言亦是历练,还请尽力而为。”

 

“这是自然。”

 

二人就此别过,年轻的家主依旧云淡风轻地往深宫方向行进,殊不知背后如狐狸一般的男人微微侧过头,眼底是掩藏于平静神色下的深邃目光。

 

 

-

 

 

确定好所有细节后已过逢魔之时,年轻人兜兜转转了好些时候才踏出宫门,回到本家所在的住处。在嘱托好近侍将宫中的最终决定传达给家臣后,他回到自己的房间,遣散了下人,打算更衣休憩。

 

烛火不一会儿就暗了下去,贺茂大宅迎来如过往千千万万个一模一样的、普通而宁静的夜。

 

男人立于自己的房间中,在放出灵力确认方圆十数米并没有其他人活动的痕迹后,不声不响地放出一道隔音结界,走向墙边一副再普通不过的挂画,熟门熟路地拨动卷轴背后的小小机关。在轻微的石板挪移声中,一条幽暗窄小的通道指引着密室的方向。

 

密室尽头坐着一位白发老者,年轻人的影子被墙上的几盏油灯映亮后,老人悠悠地睁开了双眼,面前摆着一盘纷繁复杂的棋局。

 

“事情都办妥了?”

 

“是的。如您所料,京都同意了以‘神祭’仪式对八岐大蛇进行镇压,这京都城中大半阴阳师都会成为祭品。”年轻的家主跪坐下来,仔细观察棋盘上的局势:目前位于正中间的,是一颗黑棋与一颗白棋。“您这一手,可放出了一颗风险极高的棋子。”

 

“畏手畏脚,难以成事。”老者伸出枯瘦的手,将那颗黑棋向前推进一步,“既然藤原的那些家伙替我们试验过了,结果是好的,便值得一搏。”

 

“有敏锐的狐狸已经察觉了异样。”年轻人挽起衣袖,指尖点上那颗白棋——旁侧紧密相连的另一颗棋子,“这明明是一个除掉他的大好机会,我不明白您为何独独要放过他。”

 

“小子,记住,任何时候,都要给自己准备一条退路。”老人端起手边的茶啜了一口,目光投向正中的白棋,“只要他还和那个女人绑在一起,即使到最坏的情况,我们也可以全身而退。”

 

“最高明的猎人,往往是看着围场中的猎物相互厮杀。”

 

年轻人没有再说什么,尽管他内心隐隐有一种感觉,那名巫女会比伺机而动的邪神更加难以控制,但这终究只是一闪而过的念头,他甚至都没有正面与她打过照面。

 

“其他都安排好了么?”不再关注于眼前的棋盘,老者慢条斯理地开口。

 

“按照之前的规划,今夜已全部到位。”

 

“很好。”老人慢慢站起身,勾上晦暗的笑容,浑浊的眼球里闪过一道冰冷的光。

 

“该变天了。”

 

 

-

 

 

经历了天丛云那一遭,我的脑袋里一片乱麻,整夜几乎就没怎么沉下心来入睡过。纵使我再不愿意相信,朱雀神社里供奉的塑像,的确是天丛云——那么,之前的所有神话传说全部要被推翻,我身体里这把天羽羽斩的来源,又应该往哪里追溯?

 

我一直努力在这个世界生存下去,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够和体内的神器剥离开,回到我自己的时代,但这都是基于‘天羽羽斩是朱雀神一手铸造的神器’这个大前提下的。而事实告诉我们,之前的努力可能都是无用功。这把刀是否隶属于三神器、是否与四神兽相关,都变成了未知。

 

我一时间有些莫名的沮丧,或许是直接接触天丛云后大量负面情绪的残留影响,我感到心头堵得发慌。柊并没有回来,我一个人坐在冰冷的殿宇内发呆。来到这里快要一年,这是我第一次真正有点想哭。

 

我抬起手抚向自己的胸口,试图让沉闷的心绪稍微舒缓些许。手指在黑暗中无意触及冰凉的细物,我意识到是那串救了我一命的项链,它立刻吸引了我的注意力。

 

我眯起眼捻起,试图在昏暗的灯光下看清项链的细节。我不知是否是我错觉,它似乎在微微泛着光芒,看起来就像是在进行自我修复。我蓦地福至心灵,猛然想起此前柊曾经强行给我开过一次灵视,我在告诉晴明后他找了借口要回过这串项链,如果他那时候趁机在项链上布下了防御术式,倒还真说得通。

 

不过,他明知在我身上使用术法会遭到反噬,还在这基础上设置了修补术式——我也不知道是通过吸收空气中的灵力还是我身上的神力——多少让我有些无可奈何。

 

念及至此,心中的郁闷已悄无声息地消散了大半。我知道这个世界里依旧有人真切地关照我,那么无论多么艰难的困境,我想我都可以坚持走下去。我闭上眼向后躺倒在地,趁着黎明之前还有一小段时间,补足自己疲惫不堪的精神。

 

 

-

 

“——开始吧。”

 

-

 

 

我一觉睡到了辰时中半,柊不知何时回到了这座大殿,看她的脸色我估摸着并没有探出多少有用的信息。这狐妖好歹还记得带了些清水回来,我得以简单清洗自己,不至于过分蓬头垢面。

 

我还坐在地上打着哈欠揣测着今日会有什么变化,柊先我一步警惕地站起身,长剑霎时出现在她手中,影子随即揪住我的衣领将我从地板上提溜起来。外面传来脚步声,我心下了然是谁,伸了个懒腰:“他比我想的要来得更快。”

 

话音刚落,厚重的铜门被人以不由分说的力道推开,红发的鬼王逆着光站在门口,手中拎着两个酒坛。瞧见我还活生生地站在这里,酒吞童子轻嗤了一声,抬手将其中一坛抛给我。

 

“大清早就喝酒?”我表现出十分惊讶的模样,“鬼的生活习性果真奇怪。”

 

话虽这么说,我的手已经诚实地拧开了封盖,浓郁的香气扑面而来。必须要承认的是,这位嗜酒如命的鬼王品味着实不错,他今天给我的这坛比昨天随口喝的要高级不止一个档次,我肚子里的馋虫已经蠢蠢欲动。

 

“本大爷还以为,今天是来给你送行的。”他意有所指地掂了掂手中的佳酿,豪迈地饮下大半。

 

“哈,我可还没蠢到白白送死。”我知道他是在说天丛云的事,面不改色地扯起谎来,“作为藤原一族,我们比谁都清楚神器的危险性。”

 

我学着他的样子抱起酒坛灌了下去,馥郁而醇厚的香气引人生醉,却无半点辛辣呛人。末了我不忘擦擦嘴,真心实意地给出评价。

 

“好酒。”

 

“源氏的条件,本大爷可以接受。”对酌完毕,鬼王不多做废话,开门见山地谈起正事,声线无比坚硬冰冷,“前提是,你要说出源氏的真实目的。”

 

果然。上一次谈判时他就注意到了这个尖锐的问题,只不过那时候被我以另外的话题带过了。但是,我相信以鬼王的能力,他只需回去好好思考一番,就一定会来找我再次确认。

 

如果我是源氏的家臣,这是哪怕殒命于此都不可以说出去的秘密。但凡这时候是任何一个源氏的式神而非柊跟在我身边,只要我试图在这个话题上透露一个字,我相信我的人头会在眨眼间落地。

 

“自三百年前起,源氏就奉命镇守封印八岐大蛇。”我抱着酒坛,指腹轻轻摩挲着粗糙的坛壁,慢慢地组织着语句,“而如今,京都灵脉式微,邪神即将出世。”

 

“你背叛了源赖光。”显然,对于我会爽快承认这件事有些惊讶。酒吞童子眯起眼,略微有些不解,随后是一声毫不意外的嗤笑,“所以他派你来是想拖住本大爷,倒是被我们料中了。”

 

“我何时说过我是源氏的人?”我歪歪头,有些不明所以,“他的确只是想让我争取更多的时间来应对此事。”

 

我顿了顿,

 

“——但是,我想向你寻求合作。”

 

大概是根本没有想到我居然会提出这个要求,殿内的空气安静了好一会儿。我都能猜到他的第一反应一定是认为我疯了,我大喇喇地暴露了源氏的软肋,还妄想在这种内忧外患的时候寻求敌人的帮助。

 

“星熊说你是个不按常理出牌的,原来如此。”在转瞬即逝的惊讶过后,鬼王几乎要抑制不住地大笑,追问了下去,“你又能给本大爷开出什么条件?”

 

“我没有任何筹码可以给你。”我放下酒坛,摊了摊手,我这身家用一穷二白来形容也不为过,“但我可以给你分析一下利弊。”

 

“按照你们鬼的思维,源氏要和那邪神鱼死网破,你们正好坐收渔利,趁机一举瓦解西城的防线,占领整个京都,报仇雪恨。”

 

“但是,如果连源氏都无法镇压八岐大蛇,证明祂的力量已经超出了任何一方可控的范围。这位邪神在被封印几百年后,好不容易得到了重返人世的机会,祂难道仅仅只会盯着平安京进行报复吗?你是鬼王,你十分清楚神的力量有多么可怕,你要如何从邪神手下护住你的同族?”

 

“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我一口气吐出心中憋了好久的想法,附带一个不那么恰当的比喻。早在答应源赖光和鬼族进行谈判时,我就打定主意要试试说服鬼王帮忙,而这酒吞童子恰好是个能理性交流的,这样的机会我不会错过。

 

“你在威胁本大爷。”鬼蹙起眉头,但要说他真的有多发怒,倒不见得。

 

“我只是在陈述事实。”我平淡道,“你应该明白我不是在危言耸听。”

 

又是一阵沉默,殿内安静地不像话。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我只是定定地盯着他的眼睛,等待着他的回答。

 

“你想要本大爷做什么?”最终,酒吞童子冷冽了神情,单刀直入地发问。

 

“目前而言,维持和源氏的交易条件即可。”我总算松了一口气,观察着他的脸色,谨慎地选择措辞,“传说中,天丛云是能够斩杀八岐大蛇的弑神刀。若那邪神当真突破了封印,你……”

 

我话还没说完,一阵强烈的地动山摇让我当场被摔到了地上,身边的酒坛咔啦一声碎裂,就连柊和酒吞童子都在这根本没有任何预示的地震中几乎把持不住身形。

 

“轰————”

 

紧接而来的是巨物破土而出的声音,沉闷的声响刺激着我的耳膜。我的内脏和骨头随着这一声一声的巨响震颤,我从鬼王的脸上看到了难以置信,而我也在这一瞬间明白了什么,冷汗唰地爬满了脊背。

 

在第二次地震的间歇,我从地上一骨碌爬起来就往外跑。刚刚才出了殿门,隔着厚重的瘴气,我依稀看到一条又一条巨蛇在远方显现身形,那些形状可怖的蛇头长着尖牙,反射的光线足以穿过瘴气刺入大江山。

 

“不可能……”我听见自己的声线在颤抖,我的脑子一片空白,“怎么会这么快?!”

 

临行之前,我向源赖光询问了八岐大蛇的状态,源氏家主的回复是至少还可以拖七天。我这才来到大江山不到三日,为什么八岐大蛇会在这个时候就破土而出?!

 

巨蛇遮天蔽日,浓雾很快从海对岸弥散过来,带着强烈的死气。伴随着某一个蛇头又一声尖锐的嘶鸣,天地间飞沙走石,原本还位于海中央的瘴气屏障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推向了大江山。岸边的鬼落荒而逃,刹那间惊呼声,哭喊声四起。不少鬼跌跌撞撞地跑向半山腰,向他们的鬼王寻求庇护。

 

我将指甲掐进掌心逼迫自己冷静,转身看向酒吞童子,顾不得礼节不礼节,近乎咆哮着开口:“没时间了!你要想救你的同族,只有这一个办法!”

 

说罢,我与柊对视一眼,狐妖十分默契地明白了我的想法,脚底的影子自下而上将我包裹住,朝着下山的路疾驰而去。与鬼王的交集言尽于此,他后续要如何安排已不是我分内之事。我蹲在影子空间里冷汗直流,邪神提前出世,我不知道京都那边是否已经做好了应对准备,而我在这时候除了让柊赶路带我回去,脑子里竟然想不出任何的主意。

 

晴明……你可千万不能有事……!

 

我咬着牙根克制着自己的恐惧和惊惶,心中唯一牵挂的就是他的安危。我不敢去想象任何一种不太好的可能,这是我第一次从头到脚地感受到自己的渺小、脆弱与无能为力。

 

【……救救我】

【……救救我!】

【救救我——!】

 

脑海中又一次响起了呼救声。与之前两次不同,这次的呼喊从虚无缥缈到几乎贴着我的耳边深切地祈求,让我浑身为之一颤,我甚至怀疑这些求救救来自于周遭那些正在逃亡的鬼。

 

影子忽然停住了,我还没来得及开口询问柊发生了什么,光线忽地撕裂开我眼前黑暗的空间,面前不过几米处是深紫到几近发黑的屏障。柊提着我的后衣领,脚尖点在并不平静的海面上,四周除了波涛的呼啸没有任何生机。

 

“我过不去。”狐妖不想浪费时间,难得地直接承认了自己能力的局限,“那蛇神出世让整个海面都覆盖上了瘴气,越靠近京都越浓。我再向前,会被瘴气侵蚀。”

 

这话倒是让我本来一团乱麻的脑子稍微清醒了一些。柊虽然实力不比那几个立于巅峰的人或妖或鬼,无论如何也算得上妖力高强的大妖。连她都判断自己过不去的瘴气,其毒性剧烈程度恐怕超乎我们的想象。

 

“这里距离西岸还有多远?”我转过头问她,思索着寻找一只渡船划过去的可能,“能否我继续从这里前进,你绕到南边从内陆过来。”

 

“不可能。”女人毫不留情地打断了我的话,对我的想法嗤之以鼻,“少说还有好几里,你在到达岸边前就会被风浪吞没,更不要说这么浓的雾,你要如何判断方向?老老实实跟我从南……”

 

她话音未落,身后刮过一阵狂风,有人踏着惊涛骇浪而来。我转过头定睛一看,鬼王手中持着未出鞘的天丛云,淡淡的红色环绕在黑色的鞘身,他那头鲜艳的红发变为了厚重的银白,我不禁揣测那是使用神力的代价。

 

“方才还在本大爷面前夸下海口,结果到这就不行了。”他瞥了我们一眼,毫不掩饰话语中的讥讽之意。

 

“请你带上我,”紧要关头,该伏低做小的时候千万不能死要面子,我垂下眼睑认命般叹了口气,“我的式神只能送我到这里,而我服过神之飞雪,可以抵抗瘴气。”

 

巨蛇还在不远处嘶吼着,透过浓重的雾气,我隐约能看到那只针状的瞳孔。在那细长的瞳孔背后,我似乎还能窥探到一个男人的身影——相对的,我能感觉到对方也在窥视我的内在。

 

或许是我这收放自如的态度让他生出了些许感触,酒吞童子只是冷哼了一声‘不怕死的女人’,默许了柊将我扔向他的行为。我的后衣领被那只酒葫芦的牙叼住,下一秒,紫黑色的瘴气已经扑到了我脸上。

 

与之前进入瘴气内部不同,这一次,我明确地感受到了些微的不适,虽然远远达不到影响我身体机能的地步,但这种不适感来自于体内神器的排斥。我猜想这是八岐大蛇的神力,而对于普通人而言,只会更加致命。

 

鬼王的脚程要快上许多,不多时我已经看到蜿蜒的海岸线。两天前我离开这里时,海岸边是秩序井然的布防,而现在我放眼望去,海滩上全是已辨不得人形的尸首,猩红的血迹还未来得及干涸,顺着潮水起落流入大海。

 

就在我愣神的这一档口,一颗蛇头悄无声息地潜伏在浓厚的雾气中,随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扑了过来。酒吞童子眼疾手快地反手用天丛云挡住了这突袭,刀鞘与毒牙碰撞的瞬间发出铛的一声响。酒葫芦找了块平坦的地带将我扔在了沙滩上,转身没入浓雾,跟随它的主人迎战那颗虎视眈眈的蛇头。

 

趁着他们交战的间隙,我连滚带爬地躲进了附近还算完整的一处掩体,瘴气与浓雾极大地干扰着我的视线,我只能凭借记忆勉强摸索着往西城赶去。循着进城的路线,在一处拐角我正对面撞上了一名源氏武士,此前我见过他好几次,他也认出了我。

 

“现在什么情况?晴明呢?你们家主呢?”我来不及跟他多做解释,噼里啪啦抛出我所有的问题。对方先是怔了一下,很快整理好思路:“京都大结界被破,赖光大人将邪神引至海岸,率领我们源氏众誓死抵抗,以便城内疏散民众;晴明大人在维持‘神祭’的大术阵,仪式已经开始。”

 

“多谢。”我点点头表示谢意,以最快速度整理了一下获得的信息:这名武士的措辞是‘抵抗’,说明源氏并没有要和八岐大蛇你死我活的意图,更多的只是控制邪神造成伤害的范围,给西城民众以避难时间。他们真正要依赖的应该是那劳什子‘神祭’,但这玩意我怎么听起来就觉得有些渗人。

 

我向他询问了源氏大宅的位置,武士犹豫了一下,还是伸手给我指明了方向,只不过多了一句委婉的劝告:“目前战况不明,您最好不要贸然前去。”

 

“可我有必须去的理由。”我再次向他致谢,深呼吸一口气,一头扎进前方的浓雾。虽说源赖光在带领源氏与八岐大蛇的进攻对抗,但这浓厚瘴气下的战斗更像是捉迷藏,否则我和鬼王也不会刚触及海岸线就被一只落单的蛇头攻击——恐怕是被两把神器吸引而来的。

 

我一边在瘴气中穿行着,一边察觉出了究竟是哪里不对劲。当年鬼族突袭时,西城的人们同样是在源氏的指挥下进行着疏散,那时的我听到了求救声。可这一次,在明显破坏力更大的邪神面前,尚在海上的我都能接收到大江山的鬼的求生祈愿,而这西城的街道上不仅干净地不同寻常,还安静地不令人发憷。

 

脚下又是一阵摇晃,我连忙扶住旁侧的墙壁让自己不至于摔倒。就在我抬头的瞬间,我似乎看到前方的浓雾里闪过一阵金光,很快消逝了。待我赶过去时,地上只有一些术法残留的痕迹,却毫无施术者的踪影。

 

神祭……神祭……

 

我反复咀嚼着这个名词,回想起此前我们好不容易探查出来的神器的使用方式,源氏和藤原氏那些见不得光的动作,一个大胆到令我后怕的想法在脑海中浮现。

 

这样一来,的确能够解释为什么我听不到任何的求救声,为何没有任何求生的祈愿与天羽羽斩产生共鸣——因为他们都是自愿去死的!

 

我感觉自己呼吸都停滞了一瞬,还是硬着头皮继续在瘴气中行进。在源氏大宅的院墙终于出现在我视野中时,我悬着的一颗心还未来得及放下,就看到了让我终生难忘的画面:

 

至少有数十位阴阳师位于这方宅院的保护中,他们的脚下展开着一模一样的阵法,每个人都集中尽力用于维持自己的术阵,接着,石化从他们的脚底自下而上。

 

咔啦咔啦——咔啦咔啦——

 

石化还未进行完毕,他们那已经化为灰石的双腿开始出现裂痕,这些缝隙越来越大,发出咔啦咔啦的开裂声。在石化爬上他们的面颊,越过头顶时,只听得一声轻微的砰响,这些几分钟前还活生生的人化作了灰尘,溃散在浓雾中,一点痕迹都无法寻得。

 

四周仍然是安静的,越来越多的人随着法阵的进行逐渐石化,然后归于尘土。我直愣愣地站在原地,双腿像灌了铅似的沉重。这印证了我刚刚的猜测——所谓神祭,就是将这些阴阳师的生命献祭,注入被破坏的封印阵中,与源氏此前献祭的方式别无二致。只不过,因为这套术法的范围过广,需要一个能力相当高强之人承担阵眼的职责。

 

源氏地下早已随着八岐大蛇的出世而重见天日,不出我所料,我抬眼就在那座祭坛中央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男人半跪于祭坛中心,一手持着一柄特殊的刀,专注于渡让自己的灵力到以祭坛为中心、向整个京都蔓延开的巨大繁复法阵中,承接着每一个献祭的阴阳师的生息之力,也背负着所有经由他手的罪孽。

 

我一时间喉头有些哽住,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体内的神器却在这时忽然发出强烈的嗡鸣。我下意识转过身,一双细长的瞳孔自雾气中浮现,透过这双眼,我又看到了那模糊的身影——我立刻反应过来,这是八岐大蛇的本体!祂找到我们了!

 

蛇神没有向我分来一丝一毫的目光,而是锁定了我身后正专注于维持阵法,根本无法分心防守的晴明。即使有负责护卫他和这些阴阳师们安全的武士,在邪神面前,不过是随手便可捏死的蝼蚁。蛇神没有犹豫,祂不会给人类任何的机会。眨眼间,脆弱的结界在我眼前破散成了星点,那双凌厉的蛇瞳咧着尖牙,嘶吼着朝他扑了过去!

 

【你想救他吗?】

 

【无论以什么代价?】

 

“不要————!!!!!”

 

记忆的最后,是我撕心裂肺的尖叫,与眼前炸开的剧烈白光。

 

 

-

 

 

京都大结界被八岐大蛇在瞬息间突破,身为最主要的维持者,男人第一时间就遭到了相当剧烈的反噬。但是,邪神并不会好心地等待他的恢复,亟需开启的‘神祭’还需要他维持阵眼。

 

灵力透支地厉害了,很久没有体验过虚弱感觉的大阴阳师此刻也有些力不从心,身体僵硬地仿佛不属于自己。所以,当他远远地瞥见那家伙居然这么快就从大江山赶回来找他时,他第一反应是想让她赶紧离开。

 

即便如此,生为半妖的敏锐感知让他第一时间感应到了即将到来的危险,随后那颗丑陋的蛇头闯破了结界,睥睨着他们,就像是高高在上的神明打量妄图撼树的蚍蜉。

 

“快……走……”

 

他微弱的呼喊很快被蛇神破空而来的风声所吹散,就连男人自己都认为命定于此的时候,一道金色的结界刹那间覆盖了整片大地,如同爆炸般向外膨胀。即使是来自那邪神本体的攻击,也丝毫不能动摇这固若金汤的屏障。

 

充沛的灵力——准确来说应该是神力,正在源源不断地补给进他的身体,补给在场每一个还活着的阴阳师。温暖而浓厚的力量注入脚下的法阵,封印的速度陡然加快。

 

力量的补充使他很快找回了神智,男人抬眼的瞬间,一颗心却如坠冰窟。

 

女人垂着手,像个提线木偶般钉在地上。一柄细白的刀从她身体里浮现,与朱雀神社中所塑神像爪下的那把刀别无二致。

 

她的眼神空洞,神情木然,毫无任何属于人类的生机。


而那只原本蔚蓝的左眼,如今泛着绚烂的金光。

 

TBC.

 

第一篇章 · 微光篇 完


————————————————

·这两天工作很忙,为了赶上今天更新,昨晚写到了凌晨一点半。。。

·稍后会有作者补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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